视觉现场
10 穿行·裂变——傅新民现代艺术展

凝固的风景No.3

凝固的风景No.2

凝固的风景No.1

穿行 No.15

穿行 No.19

蜕变 No.5

 

 

    傅新民已奔花甲,但想象活力和创作精力还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朝气,大量尝试着巨型艺术创作。在他各种各样的探索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根木和金属相互嵌接或并置的雕塑和装置艺术作品。在传统根艺向当代艺术转化的历史过程中,这类作品具有特殊的意义,承担着特殊的使命。
    为什么这样说?这需要从中国的赏根传统与赏石传统说起。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赏石与赏根,就其内在指向而言,走了两条不同的路。赏石,文人主导话语权;赏根,民间主导话语权。赏石,就是赏石本身。米癫拜石拜的就是眼前的那尊石头,是此石的此形此色此质地此纹理此阅历……综合而成的审美感应使米芾神魂颠倒,是此石的此灵此气此势此骨此个性此风神此造化,使米芾五体投地。赏根则不同,它既要顾此又不能失彼,既要赏此根还要赏此根像个什么别的东西,“不似而似”是赏根的基本信条,在赏根的情境中,甚至特别欣赏模拟物象的雕凿技巧——如果稍事雕凿根形便活现出鹰犬龙马之类,那个雕刻家便会倍受推重。因此,根艺又称根雕。
    赏石与赏根的差异,首先是境界的不同。
    赏石,体现的是“大璞不雕”“大美无言”的审美理想,是“道法自然”的哲学理念在审美上的体现,它比传统的赏根理念高出一个层次。按照赏石的审美理想,根艺应该像观赏石一样突出原生的自然美,而不必模拟其他物象。因此,多数根艺雕刻家的劳作并不值得称赞,太多的根神根王被能工巧匠毁掉了,太多的自然造化被人为雕琢破坏了。米癫拜石便含有对强暴自然行为的批判。
    其次,赏石与赏根的差异还体现着不同的艺术观念。
    所谓艺术观念,就是对艺术的根本看法,不同的看法会外显为不同的艺术形态,写实、写意、抽象、现成品就是因为观念的不同而形成的四种基本艺术形态。写实、写意属古典形态,抽象、现成品属现代形态。
    赏石,内藏着抽象观念(非模仿)和现成品观念(非加工)的古代基因,它比传统的赏根观念更具前卫色彩,因此当现当代艺术兴起时,赏石观念必然会向赏根观念渗透,并最终导致传统赏根观念的崩溃。也就是说,中国的文人赏石传统的影响和西方现当代艺术的冲击,共同推动着根艺的现代转化。
    十余年来,已经出现了一些推动根艺现代转型的艺术家,其作品的主要着力点在去模仿和去雕饰,抛开“不似而似”的信条,以慧眼取代巧手,让根还原为根本身。而真正承担起历史转折重任的,是厦门的南昌人傅新民。他将已经出现裂缝的古典规范的围墙整个炸开了,他不仅让根还原为根本身,而且让根成为他当代雕塑和装置艺术的基本构成要素。也就是说,还原为根只是他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对还原的根进行全新意义的再加工和再利用。他不是让根回到千年前米元章拜石的理念,而是让根发出当代声音。第一步对应于早期现代意识,强调艺术自身的纯粹性,强调根自身的自然意蕴。第二步则对应于当代意识,当代意识反纯粹性,强调艺术对意义的表达,强调艺术对当代人类社会问题和生存问题的关注。
    根材是傅新民艺术的命根子,但他的艺术观念却是反根雕的,他对传统根雕的艺术观念和审美系统提出了挑战。如果说让根还原为根本身意味着对传统的模仿物象信条的解构和破坏,那么,他自己的创作则意味着对新规范的建构和创立。应该说,艺术史上的一切解构都是建构,无建构的解构只是空洞的口号和惊世骇俗的废话,它不可能形成解构的力量。同样,没有解构意义的所谓建构则是虚夸的,其实质依然是对旧制的重复。在解构旧规范中为新规范的萌芽开辟道路,在新规范越来越强有力的创建中形成对旧制的实质性的瓦解——这就是所谓的建构即解构,破坏即创造。
    傅新民艺术的最大特征是金木交响,原始根木和金属原材料,都以比较朴素的原材面貌(现成品)出现,进行他特有的嵌接和并置,让自然造物和人工造物近距离对撞。当这种近距离地对撞以巨大的体量和结构的张力出现在人们面前时,震撼人们视觉和心灵的,既不是根木也不是金属,而是两者的关系,是两者在对撞中爆炸出的新的意义,这意义的感染力又因金木双方的各自的强悍和真实而被极度放大。这意义是复杂的、多解的、丰富的,但都指向人与自然、人与环境的紧张关系。这批作品的总基调,是抒发作者对人类泛滥的物欲和人对自然肆虐的掠夺所造成的天人关系的不断恶化的严酷现实的忧虑。傅新民将他的作品分为八大系列,分别名为“感悟”、“穿行”、“织造”、“对话”、“流淌”、“蜕变”、“裂变”、“凝固的风景”,仅从这些词语中,我们不难感受到,傅新民的心灵已经深深地陷入了他悲天悯人的金木交响。
    《流淌No.1-3》在长方形的不锈钢板上镶嵌着树根。钢板的长方形十分规范,与树根不规则形构成了人工与天成的鲜明对照。闪亮的钢板表面经过特殊技巧的打磨,形成了密集的升腾波纹,在不同的光照下,显示出不同的纵深幻觉,在理性中增加了科幻意味和浪漫色彩。树根经过精选,奇美而又质朴,它被置于钢板上半部,顶部冲出钢板的上边框,显出不齐之齐的错落韵致。这组作品笼罩在理性与和谐的欢快情境中,可以视为傅新民天人和谐共处理想的寄托。
    《对话No.6》将巨大的枯木用锈钢片和锈螺钉铆接在了一起,形成一堵4米宽,3.2米高,1米厚的高墙。枯木的纹理呈密集的扭动的上下走向,纹理的凹凸深而有力,高墙四角带着放射的力感。这是一首震撼人心的悲怆和力量的交响乐,可以视为傅新民对天人之间危机关系的忧患情怀的表达。
    我并不是说傅新民的艺术已经十全十美,他自号“新萌”也清楚地说明,他将自己当前的艺术视为一个大过程的开端。重要的是,战略上,他立意高远,战役上,他已经创作了数量惊人的作品,许多作品体量巨大,而且,已经出现了《感悟No.4》、《穿行No.13》、《对话No.6-10》、《流淌No.1-3》、《裂变No.2》、《凝固的风景No.1、2》等较为成功的作品。
    这一切说明,他已经站在了历史的转折点上,承担起了推进艺术发展的历史使命。
    (刘骁纯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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